標題: [分享] 介紹好電影!聶魯達 電影《郵差》( II Postino)
白衣夫人 (陸劍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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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2-18 10:03 PM  資料 文集 私人訊息 
介紹好電影!聶魯達 電影《郵差》( II Postino)
今天文學概論這門課放了部電影。因為都是義大利話,字幕又被某同學的大頭擋住中間50%,因此愛看不看的...
但是他的內容卻逐漸吸引了我。
在一個島上樸實而天真的郵差,偶然遇見逃難來此(義大利)的詩人和他的妻子,自己也開始有了詩人的幻想,並且以詩打動了自己心儀的女子。本來毫無夢想希望,只想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的他,能夠勇敢站出來去追求自己的理想!(雖然那是共產黨啦囧!!)
他和詩人對談中,有許多詩詞的基礎教學對話,例如「暗喻」。
詩人的爛漫和想像有時也不禁令人莞爾。
就是義大利電影的風格!樸實!但是感人!




以下介紹:
轉自此處



聶魯達 電影《郵差》( II Postino)

重溫聶魯達

陳 黎

最近有一部關於聶魯達和一位義大利小島郵差間動人情誼的電影《郵差》( Il Postino)發行上市,不但獲得了多項奧斯卡金像獎的提名,也重新掀起了人們對這位二十世紀大詩人的懷念和興趣。唱片公司出版的電影原聲帶裡,還特別加進了十四首聶魯達的詩,找到了像史汀、瑪丹娜、茱莉亞羅勃茲、安迪賈西亞……這些據說也是狂熱的「聶魯達迷」的名影歌星來朗誦。

聶魯達(Pablo Neruda)於一九0四年生於智利中部盛產葡萄的帕拉爾,成長於智利南部偏遠的泰穆科小鎮。父親是鐵路工人,母親在生下他一個月後死於肺結核,聶魯達最親密的童年伴侶是樹木、野花、甲蟲、鳥、蜘蛛。十歲左右,他寫出了最早的一首詩;十七歲到聖地牙哥讀大學,初入城市的內心衝擊給了他更多的創作激素;一九二三年,處女詩集《黃昏之書》出版。一九二四年,《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出版,奠定了他在詩壇的地位。在這本寫青年心路歷程的詩集裡,聶魯達把女人融入自然界,變形成為泥土、霧氣、露水、海浪,企圖藉自然和生命的活力來對抗僵死的城市生活,企圖透過愛情來表達對心靈溝通的渴望,雖然愛情有時亦相當遙遠。電影原聲帶裡即收錄了其中三首:

挨近薄暮,我把憂傷的網
撒向你海洋般的眼睛。

那兒,在最高的篝火上我的孤獨
燃燒蔓延,溺者一般揮動臂膀。

我向你茫然的眼睛發出紅色訊號
你的眼睛湧動如燈塔四周的海水。

遙遠的女人,你只守望黑暗,
你的目光中不時浮現恐懼的海岸。

挨近薄暮,我把憂傷的網
撒向那拍擊你汪洋之眼的大海。

夜鳥啄食初現的星群
星光閃爍如愛戀著你的我的靈魂。

黑夜騎著陰暗的馬奔馳
把藍色的花穗灑遍原野。
——〈挨近薄暮〉

一九二七年,聶魯達被任命為駐仰光領事,此後五年都在東方度過,語言的隔閡、文化的差距、剝削和貧窮的異國現象,促使孤寂的他寫下了《地上的居住》一、二部中的詩篇,詩中呈現出無法溝通、逐漸崩解、歸返渾沌的可怖世界。儘管詩人企圖為個人歸屬定位,但灰色的基調主導著全書。

一九三六年,西班牙內戰爆發,任駐馬德里的聶魯達詩風有了明顯的改變,由個人情感的記載衍變成群體的活動。「當第一顆子彈射中西班牙的六弦琴,流出來的不是音樂,而是血。人類苦難的街道湧出恨和血,我的詩歌像幽靈一樣頓然停步。從此,我的道路和每個人的道路會合了。忽然,我看到自己從孤獨的南方走向北方——老百姓,我要拿自己謙卑的詩當做他們的劍和手帕,去抹乾他們悲痛的汗水,讓他們得到爭取麵包的武器。┘他認為詩歌當為平民作,他要工人、農人,最卑微的男男女女都能看懂他的詩。一九四七年出版的《地上的居住》第三部,以及一九五0年出版的《一般之歌》即是這種「詩歌大眾化」理念的實踐。《一般之歌》長達一萬五千行,共十五章,涵蓋了美洲的草木鳥獸誌,古老文化的探索,歷史上的征服者、壓迫者和人民鬥士,美洲地理誌,智利的工人、農人,美國林肯精神的呼喚……這些子題和詩人自傳式的敘述互為經緯,交織成一部龐大的史詩。

一九五四年,《元素頌》出版。在這本詩集裡,聶魯達不再採用禮儀式、演說式的語言,而用清新又簡短的詩行,使得一首詩自然得像一首歌謠。他禮讚日常生活的諸多事物:書本、木頭、番茄、短襪、字典、集郵冊、腳踏車、鹽、地上的栗子、鄉間的戲院、市場上的鮪魚、海鷗、夏天…… ,他歌頌最根本的生命元素,他歌頌愛、自然、生命,甚至悲傷:

悲傷,有七隻跛腳的
聖甲蟲,
蜘蛛網之蛋,
頭破血流的老鼠,
母狗的骸骨:
禁止進入。
不要進來。
滾開。
帶著你的雨傘滾回
南方去,
帶著你的蛇牙滾回
北方去。
有一個詩人住在這裡。
沒有悲傷可以
越過這個門檻。
穿過這些窗戶
進來的是世界的呼吸,
鮮紅的玫瑰,
繡著人民勝利的
旗幟。
不准。
不准進來。
拍掉
你蝙蝠的翅膀,
我要踐踏從你斗篷
落下的羽毛,
我要把你屍體的
片片塊塊
掃到風的四個角落,
我要擰你的脖子,
我要縫死你的眼皮,
我要織你的屍衣,
並且,啊悲傷,把你齧齒類的
骨頭埋葬在蘋果樹的春天下。
——〈悲傷頌〉

聶魯達說:「我喜歡變換語調,找出所有可能的聲音,追求每一種顏色,並且尋找任何可能的生命力量……當我探向越卑微的事物和題材時,我的詩就越明晰而快樂。」這些詩作體現了他拒斥理性歸納,及「對世界做肉體的吸收」的詩的理念,也印證了他在一九七一年諾貝爾獎得獎致答辭中所說的:「最好的詩人就是給我們日常麵包的詩人。」

一九五五年,聶魯達娶烏魯齊雅為妻;一九五九年出版《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獻給妻子。電影原聲帶裡朗誦的詩即以此集的兩首詩為始末:

而今你屬於我。在我夢中倚夢而憩。
愛與痛苦與工作現在都該安眠了。
夜轉動它隱形的輪軸,
你在我的身旁純淨一如熟睡的琥珀。

親愛的,沒有別人會在我夢中安睡。你將離去,
我們將一同離去,跨過時間的海洋。
沒有人會伴我穿行過陰影,
除了你,萬年青,永恆的太陽,永恆的月亮。

你的手已經張開細巧的拳
並且讓輕柔漂浮的手勢淡去,
你的雙眼緊閉像兩只灰色的羽翼,我跟隨

在後,任由你帶動起來的摺疊的浪將我
帶走。夜晚,世界,風抽紡它們的命運。
沒有了你,我只是你的夢,只是這樣,不過如此。


之後,聶魯達的詩又經歷另一次蛻變。他把觸角伸入自然、海洋,像倦遊的浪子,他尋求歇腳的地方,企圖和自然世界達成某種宗教式的契合,《智利之石》、《典禮之歌》、《黑島的回憶》、《鳥之書》、《船歌》、《白日的手》和《世界的末端》等詩集相繼出版。在這些六十年代的詩作裡,聶魯達探尋自然的神秘,從一石一木中汲取奇異神聖的靈感。他以為一塊石頭不僅僅供人建築之用,它是神秘、空靈的物質,述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宇宙。他不想為事物定名;他希望世界萬物能夠融合為一,重新創造出更新的生命。

一九七三年,當他臥病黑島時智利內亂的火燄正熾烈。九月二十三日,聶魯達去世,他在聖地牙哥的家被暴民闖入,許多書籍、文件被無情地摧毀。

聶魯達死後,八本詩集陸續出版:《海與鈴》(1973),《分離的玫瑰》(1973),《冬日花園》(1974),《黃色的心》(1974),《二OOO》(1974),《疑問集》(1974),《哀歌》(1974)以及《精選的缺陷》(1974)。在這些晚年的詩作裡,我們看到了兩個聶魯達:一個是五十年代情感豐沛、積極樂觀的聶魯達,用充滿自信的宏亮聲音對我們說話;另一個是充分感知生命將盡的「夕陽下的老人」,對孤寂、時間發出喟歎,並且企圖攔阻歷史的洪流以及生命流逝的軌跡。從詩集《在我們心中的西班牙》(1938)以來,即不斷發出怒吼、譴責前輩詩人只知耽溺於自我的這位民眾詩人,如今也讓他的詩迎向親密的自我,迎向沈默的孤獨,迎向神秘之浪不可思議的拍擊。這是一項回歸,終極的回歸,回到老家,回到自我的老屋:

有一個人回到自我,像回到一間
有鐵釘和裂縫的老屋,是的
回到厭倦了自我的自我,
彷彿厭倦一套千瘡百孔的破舊衣服,
企圖裸身行走於雨中,
有一個人想讓潔淨的水,自然的風
淋透全身,卻只再度
回到自我的坑井,
那古老、瑣屑的困惑:
我真的存在嗎?知道該說什麼,
該付,該欠或該發現什麼嗎?
——彷彿我有多重要
以致世界連同其植物之名,
在它四周黑牆的競技場裡,
除了接納我或不接納我別無選擇。
——〈回到自我〉

這些「回到自我」的詩作可視為聶魯達個人的日記。他向內省視自己,自己的現在和過去,以及等候著他的不確定的未來;他發覺到有許多是他所愛的,許多是可嘆而欲棄絕的,有光,也有陰影,但總有足夠的奇妙力量得以抵抗陰影,維持寧靜之希望。聶魯達彷彿一位先知,一位年老的哲人,思索人類生存的意義,人類在宇宙的地位,以及生命永恆的問題。這些詩作,讓我們看到了聶魯達憂鬱哀傷的一面,捕捉到詩人更完整的面貌。

《海與鈴》中另一首〈原諒我,如果我眼中〉,聚合了聶魯達晚年詩作的幾個重要主題:孤寂是不可剝奪的權利,大海是隱密自我的象徵,死亡是另一種諧合:

原諒我,如果我眼中
再沒有事物比浪花更清澈,
原諒我,如果我的空間
綿延不斷無遮掩
無窮盡:
我的歌是單調的,
我的語字是暗處的鳥,
石頭和海的動物,冬日行星的
憂傷,永不腐朽。
請原諒這一連串的水,
岩石和泡沫,潮汐的
狂言囈語:這即是我的孤獨:
拍擊我秘密自我之牆的鹽水
急劇的翻躍,使
我成為冬日
的一部份,
一聲鐘響接一聲鐘響在浪中
自我重覆的同樣延伸的一部份,
寂靜的一部份,長髮一樣的寂靜,
海藻的寂靜,沈沒的歌。

這是一首和大海之歌相應合的「沈沒的歌」。從這些主題,我們又可衍生出第四個主題——寂靜。年輕時慷慨激昂、大聲疾呼的詩人,而今以寂靜的語言向世界訴說,要我們「聆聽無聲之音」,「細察不存在的事物」。晚年的聶魯達將語言溶解成寂靜,用否定語言來實現語言。

此種「消極能力」同樣見諸《疑問集》。這本詩集收集了四百個追索造物之謎的疑問;詩人並不曾對這些奧秘提出解答,但他仍然在某些問題裡埋下了沈默的答案的種子:「死亡到最後難道不是╱一個無盡的廚房嗎?」「你的毀滅會熔進╱另一個聲音或另一道光中嗎?」「你的蟲蛆會成為╱狗或蝴蝶的一部份嗎?」死與生同是構成生命廚房的重要材料。聶魯達自死亡窺見新生的可能,一如他在孤寂陰鬱的冬日花園看到新的春季,復甦的根。通過孤獨,詩人再一次回到自我,回到巨大的寂靜,並且察知死亡即是再生,而自己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週期的一部份:


如果我死了卻不知情
我要向誰問時間?

法國的春天
從那兒弄來了那些樹葉?

為蜜蜂所苦
盲者何處安居?

如果所有的蛋黃都用盡
我們用什麼做麵包?


告訴我玫瑰當真赤身裸體
還是它就是這種穿著?

為什麼樹藏匿起
根部的光輝?

誰聽到犯了罪的
汽車的懺悔?

世上可有任何事物
比雨中靜止的火車更憂傷?

10
百年之後
波蘭人對我的帽子會有何感想?

手指從未浸入我血液的人
會怎樣談論我的詩?

要如何測量自我的啤酒杯
滑落的泡沫?

囚禁於佩脫拉克的十四行詩中
蒼蠅會做些什麼?

24
對每一個人4都是4嗎?
所有的7都相等嗎?

囚犯們想到的光
和照亮你世界的光相同嗎?

你可曾想過四月
對病患是什麼顏色?

什麼君主政體
用罌粟做旗幟?

62
在死亡的巷弄苦撐
意謂著什麼?

鹽味濃重的沙漠
如何生出花瓣?

在在萬事俱寂的海洋
人還盛裝赴死之約嗎?

當骨頭消失,
最後的塵土中存活下來的是誰?

72
如果所有的河流皆甜如蜜
海洋如何獲取鹽份?

四季如何得知
變換襯衫的時刻?

為什麼冬日如此遲緩,
而隨後又如此急遽輕快?

樹根如何得知
它們必須向光攀爬?

且以如此豐富的色澤和花朵
迎向大氣?

否總是同樣的春天
反覆扮演同樣的角色?

聶魯達死後二十年間,許多討論他作品的論文和書籍相繼問世。毫無疑問的,他對二十世紀世界文學的影響力是歷久不衰的。他的詩作所蘊含的活力和深度仍具有強烈的爆發力,將持續成為後世讀者取之不盡的智慧和喜悅的泉源。聶魯達說:「文字和印刷術未發明之前,詩歌即已活躍大地,這即是為什麼我們知道詩歌就像麵包一樣,理應為眾人所享——學者和農人,不可思議而且絕不尋常的人類大家族。」的確,這位詩作質量俱豐的拉丁美洲大詩人,在死後二十多年仍源源不斷地供給我們像麵包和水一樣的詩的質素。在他的回憶錄裡,他曾說可愛的語字是浪花,是絲線,是金屬,是露珠,它們光潔如象牙,芳香若花草,像鮮果,海藻,瑪瑙,橄欖。讀他的詩我們感覺自己又重新回歸生命最質樸的天地,跟著人類的夢想和情愛一同呼吸,一同歌唱。
頂部